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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高举阁 论道】陈集亮: 一个山乡男教师的“致青春” ——漫谈熊福民和他的散文集《乌云界下的日子》

一个山乡男教师的“致青春”
——漫谈熊福民和他的散文集《乌云界下的日子》
文/陈集亮
桃源诗人、作家也是书法家的熊福民写了一本名为《乌云界下的日子》的散文,嘱我写点文字,作为文友与酒友,只有从命的份。
乌云界,是桃源西部的一个生态保护区。从大的地理概念来说,是云贵高原的的尾声,是雪峰山的余脉。这里崇山峻岭茂林修竹,野生动物经常出没,民风淳朴也十分彪悍。这里也曾经是冒险家的乐园,茶马古道与茶船古道并存,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金矿,有本钱的和有力气的男人,长得漂亮或者有风情的女人,都曾经从这里呼啸而过。
熊福民19岁从桃源师范毕业后,在这一方水土工作过十几年,可以说把最美好最阳光也最躁动的青春献给了乌云界。那些当复式班老师的日子,那些为讨要学费被荆棘刮伤的日子,那些与山村少女暗生情愫又羞羞答答的日子,那些在冬天的火塘边东扯葫芦西扯瓢的日子,那些一个人用毛边纸书写金刚经以打发寂寞的日子,那些到处访友以浊酒浇块磊的日子……一一列队而来,化成他笔下素朴的、地方色彩浓厚的文字,如一壶老酒,让他自己醺醺然,也让读者醺醺然。这些文字,是山区生活给予熊福民的馈赠,是他躁动的青春的写照,用网络流行的话来说,也是熊福民充满温情与诗意的“致青春”。
【左:陈集亮 右:熊福民】
关于这部散文集,熊福民自己宣称是系列散文,也有人说有小说的味道,还有人说有许多诗性的因素。我倾向于长篇散文的说法。打开作者的书,除了总标题“乌云界下的日子”以外,书内具体的文章依次设定了编号,标题基本上都是诸如地名、人名、事件名等等一些短语,极少有完整的标题。从现有的体例来看,很有些个人档案的味道。这种做法也是有例可循的,比如著名散文作家彭学明的长篇散文《娘》,也就基本上是按时间顺序来编排,按事情的逻辑顺序来叙述与描写的。熊福民的这整部集子读下来,大都轻松而有趣,且不时催发读者的想象和思考,蛮有特色。
●原生态的也是富有地域特色的内容,是本书的重要看点之一。
乌云界周边,现在还是交通不怎么方便的地方,更何况作者在那里生活的时候还是上世纪九十年代。因为与世隔绝,很多风景,还是如同久远的从前一样安好而纯净;很多传统的生活方式,还是保留着农耕时代的缓慢节奏;很多老手艺,譬如古法造纸之类,还在大山深处得以留存;很多人物,还是在田园牧歌里自得其乐。当然,有一些陈规陋俗也会固执地存在,譬如重男轻女下的女子过早辍学等等。
比如复式教学,对于生长在平原地区或者人口集中地带的人们,是很难想象这种教学方式的。山区地广人稀,小学生要去乡里中心小学读书是很困难的,一则是路途遥远,安全隐患很大;二则是山区农民收入极为有限,负担不了太多的学费,就是复式小学那很低廉的学费还有人不得不欠账。熊福民就当了几年这样的复式学校的老师。老师少,就那么三五个。学生少而年级不同,老师要同时担任几个年级的教学任务,还必须什么课都上。场地小,山区本来就不容易找到几块平地,学生的活动课就严重受限。体育课只能是学生在教室里蹦蹦跳跳了事。大型的体育活动,须得在秋天,待田野干燥之后进行几回。看到熊福民描写这些教学生涯的文字,我不禁想起了湖北作家刘醒龙的《凤凰琴》,熊福民当年在复式小学的日子,与刘醒龙笔下的界岭小学并无二致。

比如《纸棚》,写的就是山里人用毛竹土法造纸,有点类似于徽州制造宣纸的那种,不过工艺没有那么精致而已。粗一点的可以用作包装纸,细一点的可以用于练习书法或者小学生用作草稿纸。这种手艺如今似乎很少有人传承了。这种原生态的记录,也是一种纪念吧。很多老手艺,到了现在,只能让人怀想了。
比如写人,诸如《陈校长》《牧羊女》《吴师傅》《球的》等等都是。陈校长年过三十还没有成婚,在当时的乡里,是很要命的大龄男青年了。作为一个复式小学的校长,要钱没钱,要权没权,只能靠朴素的信念在山区坚守。他的打牌出千、与小店女老板偶尔调笑,都是寂寞惹出的小小花絮。而对几位部下的关心,对学生学习的不放松,又体现出一个山村教师应有的情怀与担当。这种不拔高不掩饰的写法,使得人物看起来更真实也更可爱。而《牧羊女》,以叙述为主,间以白描,山里女子纯朴、羞涩、大方的形象跃然纸上。

●桃源方言的大量加入,使得文本具有浓郁的地方特色,这是本书与众不同的地方。
方言,是一个地方文化传承的密码,也是一个地方文化最显眼最直接的标志。有人说方言是文化的外衣,我个人觉得,方言很多时候也可以是文化的内衣。在普通话越来越普及的今天,许多地方方言在逐渐消失,这是一种令人担忧的文化现象。很多作家致力于方言写作,正是对地方方言的一种传承与挽留,也是有意无意字保存地方文化的血脉。
比如茅盾文学家获得者、《繁花》作者金澄宇就是以沪语写作为主。金宇澄曾说:“写《繁花》的阶段,我耳朵边一直有一位苏州口音的上海老先生,一个人慢慢讲,声音不温不火,不高不低,再麻烦的背景名堂,再吵闹的男女对白,先生总是笃定泰山,有哭有笑,有俗有雅,说得源源不断,像是用不着我考虑,我只要听,只要记就可以了。”

比如常德本土作家龚峰的《野语文》,就是以津澧一带的方言构筑的一部很有地方特色的长篇小说。这些作家不仅受到了本土读者的热烈欢迎,其努力也得到了不少语文工作者的嘉许。熊福民在他的文章里大量使用了桃源方言,比如恩妈,港等等,比如名字中的菊的、球的等等,这些方言,呈现了一种特定环境下的语言生态,也在传承着地方的文化密码。比如恩妈,普通话里是妈妈,津澧一带说恩娘,上海江浙一带说姆妈,各自带着浓厚的地方特色,形成了摇曳生姿的语言风景。我个人认为,恩妈恩娘一类说法,更具有与生俱来的对母亲的感恩意识,或者可以说是最原始的感恩启蒙教育材料。
还有诸如地方民俗的描写,比如山村男女青年的友谊与爱情等等,都有比较重要的文本价值,也使得作品呈现出特别的魅力。
2018年5月
(陈集亮,常德日报资深记者,本土知名文艺评论家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