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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志飞┃我 和 摩 托 车

晚间,女儿在学校打回电话,说她鼻塞喉咙痛,貌似重感冒的前兆。担心女儿,天麻麻亮我就起了床,安抚好家里后发动摩托车着急慌忙地出门,给在县城上学的女儿送药和衣服。
一场秋雨使浅秋的气温降至深秋一般,尽量把摩托车的车速减到最低,阵阵秋风吹在脸上,还是冷嗖嗖的。到了镇里时,没有选择坐班车,倒也不是舍不得车费,而是觉得还是自己摩托车方便些,不用等车浪费时间,一来能早一时见到女儿,二来还能看看路两边的风景。平时农活忙,去不了大的城市和旅游景点,但凡闲暇时我就愿意骑着我的摩托车在乡村小道上,或者是镇里转一圈,只有在这一刻自己才觉得身心特别轻松,思维也变得灵活了。
路两边的庄稼已是收获的季节,路南,一片片的荞麦田红的好看,简直像一片片火似的。古今多少诗人、画家都称道枫叶的颜色,在我看来,这一片片的荞麦田不比枫叶逊色呢。路的北边是一排排的居民房,房前屋后种满了葵花、辣椒。偶而,有一两户人家门前还能看到那晚开的格桑花被金风悠然摇曳着花枝,也有人家在房檐下挂起了一串串辣椒,秋吻得辣椒火红火红的,像一挂挂等待有人去点燃的鞭炮。
摩托车行出有一半路时,迎面驶来一队大货车,有七八辆,看到其中一辆货车要超车时,我靠边停下摩托车让道,十几米长的货车几乎占尽了道路的路面,情急之下,我的摩托车不得不拐下路面,大货车的后轮胎几乎是擦着我的腿而过的,所幸的是路边不是下水渠道,如果是,我该往哪躲?
心里是生气,可生气归生气,最起码我的摩托没事就好。这辆摩托车已陪了我有十个年头,十年里接孩子上下学,去田里干活全靠了它,摩托车的里程表显示已行驶了好几万公里,废旧程度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,不是今天血管堵塞,就是明天心脏衰竭。孩子的父亲说了不止一回要换,我说修修还能骑,他说我抠。其实他哪里知道真正的原因是因为我舍不得。
记得,刚买回来这辆摩托车的那年夏天,孩子的父亲在县城里给一家工程队管账目,近半年都没有回过家。那时大女儿才十一岁,今天得鼻塞的二女儿才四岁,两个孩子整天嚷嚷着想爸爸。正好暑假家里农活也不太忙,我收拾着带她俩去县城,一家人聚聚。
我们晚了点,到镇里时班车已经走了,我哄她俩说回家明天早点动身,二女儿听后泪珠顺着小脸扑簌簌地往下落。大女儿虽然点头应说行,但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个孩子那种失望的眼神。
我问她俩,一百里路程敢不敢坐摩托车?大女儿用怀疑的眼神问我,妈妈,你敢骑吗?我说,只要你俩敢坐,我就敢。两个小鬼听我这一说直接高兴地跳了起来。
那时,路上的车辆远没今天的多,每辆迎面而来的车在经过我们时,都会减慢一下车速,好像他们都是在有意照顾着我们母女三人,生怕车速经过时带倒了摩托车。
……
摩托车骑出三分之二路程时,发动机的高温烤在腿上火烫烫的,得让摩托车歇一会降降温了。靠着树干我看到了一幕:男主人正在房前的荞麦地里割着荞麦,看年龄有六十多岁,干活倒很麻溜,只见他右手握着镰刀,左手抓住荞麦杆,刷刷刷就是一大把,他身边的老伴放下镰刀,从水壶里倒了碗水,走到他身边,她没有把水碗递给他,而是喂在他嘴边,像是在喂一个孩子喝水。
我默默地看着他们。端水的大婶也看到了我。她喂老伴喝完水后,把碗冲洗干净,又从水壶里倒了碗水端着向我走来。走近了,我也看清楚了她,她的目光慈祥,和蔼的笑容布满着她清瘦的脸。她说,闺女,你是渴了吧?喝吧。说着她把碗递给了我,虽然我没觉得自己口渴,但我还是感激地接过了大婶递过的水碗,一口气喝了个精光。我给大婶说,水是甜的。她听后露出了朴实的笑容。转身回到地里放下水碗,伸手拿起镰刀,她的老伴丢掉手上的烟头,两人并排着,弯腰继续割着荞麦,虽然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,但是看着他们相融以沫,相互知疼知热,真好。
快到学校时,天气突然变了,头顶一团饱含雨水的乌云,在低空慢慢移动,紧接着下起了雨。秋雨打在脸上有点生疼。得找个地方避雨。真是“千年不采麺,万年不酿酒”,好不容易出个门吧,走时晴天,这会竟然成了个落汤鸡。在一家彩钢棚底,我停好摩托。紧接着又停来了辆高档小车。小车车牌号是个很好记的号。记号码可是我的强项,只要是我留意的或者是想记的无论是车牌还里电话号,只须一眼便能深记。
小车摇下右车窗玻璃,司机是位三十来岁的“小伙子”,说他是个小伙子,是因为他留着一头很“潮”的发型,他的发型显示出了他脸上的年龄与发型极度的不符。副驾座上是个女的,两道纹过深墨色的眉毛更显得两只眼睛小,一头小波浪的卷毛披在一侧。看情形两人像夫妻,那男的,他放下手中的手机后拉起了女人的手,看情形又似乎不太像夫妻。管他呢,这年头不像夫妻的夫妻多了去了,谁还有那闲心管人家是不是夫妻呢。
看着彩钢棚外的雨不紧不慢地下着,雨声落在彩钢顶棚,“啪啪啪”的声音很有节奏,仿佛就是一首曲子。小女儿最喜欢这种雨声了,小鬼今年才刚刚八岁,是一名小学生,聪明,有超强的想象力,她能在有微风的雨中把雨丝比做斜着的丝线,能把雨落玻璃的雨点想象成一个个标点符号。她每个周末放学回家完成作业后都会自己主动写一篇周记,不会写的字用拼音代替,虽然汉字加拼音看着混乱,但是拼着读着还真觉得这小家伙行。
你是骑摩托呀?小车里那个男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。我回头,确信他是在问我。我说,是。那女的用手抚弄着她那头波浪卷发,说不清是带着轻蔑还是同情的眼神对身边的男人说,这么大的雨,还是辆破摩托。
她说话的声音不算很高,但是很尖,有点像平路上正驶的车猛踩了一脚刹车。我想起了很多女人嘴里常说的一句话:宁愿在宝马车里哭,也不愿在自行车上笑。这话到底对不对应该是区分每个年代,或者是某个人对爱情的追求吧。正如,我今天虽骑的是摩托,但我骑出了心情愉悦,也骑出了一路风景,而她呢?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,也或许她自己也未知。
二十分钟后雨停了,路上的车辆又多了起来,凉爽的秋雨把路冲刷的干干净净,路两旁的树上不时飞舞下一两片落叶。我想,路南边的大山也应该被雨洗尽了身上的尘污了吧?
不去想太多,打火引发摩托继续行驶在路上,看云起云涌连缀成景,拾一片嵌在心中,岁月能够暗淡容颜,却将一份智慧与淡定浸润心灵。
高志飞,陕西定边县郝滩镇白坑村农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