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散文||槐自强:青石碌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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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西北●大秦文学》2020年149期▍总915期
槐自强青石碌碡
村西头有一片方块田,人称西场畔。西场畔的北面,至今还蹲着一个表面光滑的碌碡。碌碡的一半已陷进了土里。年岁稍长一点的人,大多都知道这是六老汉在世时用过的青石碌碡。
天长日久,岁月的雕刀已在它露出的截面上刻满了鱼鳞似的波纹。碌碡的外围也已经蒙上了一层尘土。截面中间凿开的窠臼已被套过的擘驾磨得光滑。烁玉流金的夏天,酷热的夏阳照在上面,依然闪着粼粼的波光。
六老汉活着的时候,他家门前长着一棵千年古槐。粗壮的树干上已有了枯洞,伸开的树枝在空中扶摇,墨绿色的树叶厚实茂密,象是凌空展开的绿臂。远远望去,又象是一位形象高大,擎着伞盖的老翁。
古槐下摆放着一块方形的磨镰石,磨镰石的旁边躺着的就是西场畔里蹲着的那一架青石碌碡。
农业社的时候,队上忙前光场的事,一般都是六老汉说了算。六老汉是庄稼行里的老把式。按照他的吩咐,社员们大清早起来,就开始一圈一圈地光场。从光场开始,三夏大忙也就拉开了序幕。光场的先一天下午就得清场,男女社员用铁锨扫帚,清完场地上的柴草,瓦块,砖砾和土坷垃。接着就开始平场,平好了深深浅浅的小土坑又开始潲水。潲场的水一般都是队上的精壮劳力用水担从村里的大涝池里挑来的。
第二天趁着早潮就得起来,队上派去光场的人都得从自家屋里捎上一笼子炕灰,先在潮湿的场地上撒上一层炕灰,才用木屑给碌碡套上擘驾,在擘驾的前面攀上一条麻绳,把一根结实耐用的木棍系在擘驾上,由两个后生推着木棍,前面少不了还有两三个拉绳的妇女,推着碌碡一圈一圈的滚动……
散社的时候,六老汉已经八十多岁了,他依旧精神矍铄。生产队把土地包产到户。每家每户都分到了责任田和几分碾麦的场地,人们大多都在碾麦场上种上油菜和大麦。六老汉就用六元钱买回了那一架青石碌碡。割完油菜大麦,就等着一场光场雨的到来,准备在雨过天晴之后,领着一家人早早地光场。
一场夏雨过后,已是天晴道干,田野里三三两两散步的人们,都会在六老汉家的场畔边停下脚步,人们指手画脚,嘴里发出啧啧的赞叹。夸他家光过的麦场平的象毡,光如绸缎做成的被面。
每年光场完毕,六老汉都会把青石碌碡推回家,放在门前大槐树下的磨镰石旁边,农忙紧张的时候就在磨镰石上给家人和过往的割麦人磨镰。待到小麦打碾完毕,六老汉总是圪蹴在门前的青石碌碡上,不是用黑烟锅装上一锅老旱烟咝啦咝啦地抽,就是端上一碗凉面蹲在碌碡上狼吞虎咽。还不时向南来北往的人们打着招呼。
八十多岁的人了,六老汉的身子骨还很硬朗。他的一生就象是滚动的碌碡,在艰难的日子里砥砺前行,更如碌碡般经过了实打实的磨炼与考验。他讲话的语气依然坚硬,即使声音低沉时,也象是碌碡碾场时发出的响声,虽然沙哑,却很庄重。黝黑的臂膀虽然爆出了青筋,在太阳的照晒下显得更加结实,就象他脚下踩着的坚硬的碌碡。
据说这一架青石碌碡本来就归六老汉家所有,碌碡和磨镰石都是他的祖父从王十万沟里弄来的。王十万沟在乾县,扶风,麟游的交界处。西北面属麟游,东南则属乾县和扶风地面。传说王十万是当地有名的富户,有万贯家产,七十二台水磨。后来被一场奔腾咆哮的弥天洪水洗劫一空。这一架青石碌碡和磨镰石也许是王十万的家产吧!因年深日久,就不得而知了。只是那王十万沟山路崎岖,弯急坡陡,照当时的交通条件,六老汉的祖父着实是费了一番周折的。怪不得六老汉对它如此珍爱……
六老汉走了,他家的老屋已经坍塌。再也没有人张罗着把那一架青石碌碡滚回家里,它至今还静静地立在西场畔里,向过往的人们讲述着岁月的沧桑,讲述着被它碾过的,几代人的记忆。

【作者简介】:槐自强,男,汉族,陕西乾县梁村镇槐家村人,曾在全国多家刊物发表过作品,咸阳市作协会员。
编辑:张翠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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